A+ A-
A+ A-

调查将我引向了河湾村。

老旧的自行车在河湾村的泥路上剧烈颠簸,车链子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风里带着呛人的土腥味和隐隐的、令人作呕的猪粪臭。

道路两旁,偶尔能看到崭新的小楼,贴着光亮的瓷砖,但更多的是像赵老栓家这样墙皮剥落、摇摇欲坠的破败土坯房。

蹲在低矮的土坯房前,赵老栓老汉的旱烟锅子用力敲得门板咚咚响,像在敲一具棺材。

“领了三年低保?放他娘的***!”

老汉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带着浓烈的烟油味,

“俺婆娘张翠花!骨头渣子都烂没了!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一张皱巴巴的存折带着老汉掌心粗糙的温度和汗渍,被那双枯树皮般的手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掌心。

我翻开,纸张边缘磨损得厉害,目光像被冻住一一户名:张翠花。

最后一笔取款日期:2023年4月15日。

冰冷的数字像毒蛇噬咬着神经。

墙上那本褪色的挂历,停在2021年10月。

张翠花的名字,被死亡打上了红叉。

那红叉,红的刺眼,像凝固的血。

“大爷,这……这存折您确定是张翠花的?会不会是同名?”

我故作惊讶地问,声音里刻意带上了一丝困惑和不确定,拿出笔在本子上刷刷地记录着,扮演着一个尽职但可能“经验不足”的***局干部。

“狗日的钱大宝!”

赵老栓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枯瘦的手指像钳子死死指向村东头那栋贴着白瓷砖的簇新小楼,

“村主任!是他!他小舅子在镇民政所!”

老汉的声音带着哭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和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

“你们省里来的管不管?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光***?!”

当天晚上,我“碰巧”在光线昏暗、散发着霉味和灰尘味的镇档案室遇见了民政所的小刘。

两包软中华,换来这家伙满嘴浓烈的酒气地嘟囔:“瞎!死人吃低保算个球?钱主任那才叫绝,拿五保户名额给他姘头在县城弄了套房嘞嘞嘞嘞……”

他打了个酒嗝,一股酸腐气扑面而来,凑近我,带着炫耀的口吻压低声音:“老弟,看你也是明白人,在咱们这地界,只要跟对了人,路子野得很!王***,钱主任,还有县里头的……那关系,盘根错节,硬得很!你查这些有啥用?别给自己找麻烦!”

他油腻的手指差点戳到我脸上。

我兜里那只廉价的钢笔型录音笔,红光在布料的掩护下微弱却坚定地一闪,像黑暗中潜伏的眼睛。

第二天晌午,村口尘土飞扬。

我拦住一个刚把牛牵上货车的村民,粗糙的缰绳在他手中摩擦作响。

手机镜头对准那几头眼神温顺却茫然的黄牛耳朵上,清清楚楚打着“扶贫项目”的蓝色耳标。

屠宰场的腥气仿佛已经隔着屏幕传来。

“老乡,这牛是扶贫项目发的吧?卖了可惜啊。”

我状似关心地问,声音温和但带着探究。

村民眼神躲闪,布满皱纹的脸颊***了一下,支支吾吾:“没……没啥,家里急用钱……”

他飞快地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

全文阅读>>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