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

当这个名字从林舟口中说出时，陈曦明显愣了一下。

她的记忆，被拉回到了遥远的高中时代。

李伟……

她当然记得。

一个很不起眼，总是坐在教室角落里的男生。

成绩平平，性格内向，几乎没什么朋友。

他唯一的标签，似乎就是“陈阳的跟班”。

是的，跟班。

那时候，陈阳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长得帅，篮球打得好，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

而李伟，就是那群人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总是默默地跟在陈阳身后，帮他拿包，买水。

陈阳也乐得有这么一个小弟，偶尔会关照他一下。

但除此之外，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至少在陈曦的印象里是这样。

火灾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舟和死去的陈阳身上。

根本没有人，会去在意李伟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他就像一粒尘埃，在毕业后，就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世界里。

“为什么……要查他？”陈曦不解地问。

“我怀疑，他和十年前的火灾，以及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有关系。”林舟的表情很严肃。

“有证据吗？”

“没有。”林舟摇了摇头，“只有直觉。”

还有那个他暂时不能说出口的秘密——陈阳的日记。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不想让陈曦知道，她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哥哥，也并非纯白无瑕。

那对她的打击，会是毁灭性的。

陈曦皱起了眉。

只凭直觉，就去调查一个失联了十年的老同学，这听起来有些荒唐。

但看着林舟不容置疑的眼神，她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张昊的死，像一记重锤，敲碎了她所有的侥幸。

她知道，林舟不是在开玩笑。

“好，我去查。”她最终还是答应了，“报社有内部的资料库，如果他还在江城，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

“谢谢。”林舟由衷地说。

这是十年来，他第一次对她说谢谢。

也是十年来，他们第一次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尽管，这种联盟脆弱得不堪一击。

处理完张昊的后事，已经是深夜。

陈曦开车送林舟回旅馆。

一路无言。

车里的气氛，依旧尴尬而沉重。

快到旅馆时，陈曦突然开口：“你……就住在这里？”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嗯。”

“这里不安全。”陈曦说，“他知道你的住址，能给你寄东西，就能对你做别的事。”

林舟沉默。

他当然知道不安全。

可他又能去哪里？

回父母家？那只会把危险带给他们。

“我家……还有一间空房。”陈曦的声音很小，几乎快要听不见。

说完，她的脸就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邀请一个自己恨了十年，名义上的“杀兄仇人”，住到自己家里？

这简直是疯了。

林舟也愣住了。

他转头看着陈曦。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在她微红的侧脸上。

她的睫毛很长，微微颤动着，像受惊的蝴蝶。

林舟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不用了，太麻烦了。”他最终还是拒绝了。

他不想给她添麻烦。

更不想，让两人本就复杂的关系，变得更加剪不断，理还乱。

陈曦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失落。

她没再坚持，只是说：“那你自己小心。”

车在旅馆门口停下。

林舟下了车。

“有消息了联系我。”

“好。”

他看着陈曦的车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中。

然后转身，走进了那家灯光昏暗的旅馆。

他没有注意到，在马路对面的一个阴影里，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那个神秘人，没有再发来任何短信。

仿佛张昊的死，只是一个意外。

但林舟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个躲在暗处的猎人，正在享受着猎物在恐惧中煎熬的**。

他在等待下一个时机。

等待下一次出手。

第三天上午，林舟接到了陈曦的电话。

“我查到李伟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在哪？”林舟的心提了起来。

“他十年前就出国了，去了加拿大，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国的记录。”

出国了？

林舟皱起了眉。

如果李伟一直在国外，那他又是怎么在国内策划这一切的？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不过，”陈曦话锋一转，“我查到了他父母的地址。他们还住在江城，在城南的一个老小区。”

“地址发给我。”

“你想干什么？直接去找他们吗？太冒失了！”

“我必须去见见他们。”林舟说，“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目标太大。”林舟拒绝了，“我自己去就行。”

挂了电话，林舟很快就收到了陈曦发来的地址。

他没有耽搁，立刻打车前往。

城南，红星小区。

一个典型的九十年代老小区。

楼房破旧，墙皮剥落，楼道里堆满了杂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林舟按照地址，找到了李伟家。

五楼，最东头的一户。

防盗门上，贴着已经褪色的春联。

林舟整理了一下情绪，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门开了一道缝。

一张苍老而警惕的脸，出现在门后。

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年纪，应该就是李伟的母亲。

“你找谁？”老太太的声音沙哑。

“阿姨您好，我叫林舟，是李伟的高中同学。”林舟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和善一些。

听到“李伟”和“同学”这两个词，老太太的眼神明显松动了一些。

但当她听到“林舟”这个名字时，脸色瞬间就变了。

“林舟？”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和厌恶，“你……你来干什么？”

林舟心里“咯噔”一下。

看她的反应，她不仅认识自己，而且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为什么？

当年他和李伟，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他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名字有这么大的反应？

“阿姨，我就是想来问问李伟的近况。我们很多年没见了。”

“他不在家！”老太太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他出国了，不会再回来了！你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说着，她就要关门。

“阿“阿姨！”林舟急忙用手抵住门，“我找他真的有急事！是关于陈阳的！”

他只能搬出陈阳。

果然，听到“陈阳”的名字，老太太的动作停住了。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有悲伤，有愧疚，还有……恐惧。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门打开了。

“进来吧。”

林舟松了口气，走进了房间。

屋子很小，光线昏暗。

家具都是几十年前的旧款式，上面落着一层薄薄的灰。

一个瘦高的老头，正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抽着烟。

应该是李伟的父亲。

他看到林舟进来，只是抬眼皮看了一下，眼神同样不善。

“喝水自己倒。”李母指了指桌上的暖水瓶，语气生硬。

林舟没有去倒水。

他在老两口的对面坐下，开门见山。

“叔叔，阿姨，我知道我这次来很冒昧。”

“但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都和十年前陈阳的死有关。”

“我怀疑，李伟也牵涉其中。所以我必须找到他。”

李父猛地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抬起头，死死地瞪着林舟。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儿子是杀人凶手？”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压迫感。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舟解释道，“我只是想找到他，问清楚一些事情。”

“没什么好问的！”李父的情绪激动起来，“十年前的事，早就过去了！陈阳的死，是个意外！警察都结案了！”

“你现在又跑回来翻旧账，到底想干什么？！”

“是不是意外，你们心里最清楚！”林舟也提高了音量。

他死死地盯着李父的眼睛。

“十年前，火灾发生后，李伟是不是来找过你们？他是不是跟你们说了什么？”

李父的眼神开始躲闪，不敢与林舟对视。

旁边的李母，更是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他们的反应，证实了林舟的猜测。

“他什么都没说！”李父嘴硬道。

“是吗？”林舟冷笑一声，“那为什么火灾之后没多久，你们就把他送出了国？还一去就是十年，连家都不回？”

“你们到底在心虚什么？在害怕什么？”

林舟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