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自己让我现在去告白

周一的朝阳。

像打翻的金色油漆桶。

泼在许乐僵硬的脸上。

技术部茶水间门口。

他就差把“视死如归”四个字刻在脑门了。

眼珠子一动不动。

死死锁定在茶水间的磨砂玻璃门上。

耳朵竖得比雷达还高。

捕捉着里面任何细微的响动。

手腕上的小蛞蝓，屏幕幽蓝。

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恶魔裁判。

屏幕上跳动着一行小字：

【目标状态检测：靠近中…预计接触时间：57秒后…】

【任务内容：‘天气不错’问候。发音清晰度需达标。】

【系统温馨预载：‘晴空万里’，‘微风拂面’配套环境渲染包…】

【请主人准备表情管理模块…】

渲染你个头！许乐内心在咆哮。

脸都紧张得抽搐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

试图压下疯狂的心跳。

脑子里开始疯狂单曲循环那四个字——“天气不错”、“天气不错”…

务必保证到时候不嘴瓢！

磨砂玻璃门被轻轻推开。

先探入眼帘的。

是一截深蓝色羊绒衫包裹的手臂。

线条流畅纤细。

手里握着那个线条简洁的白色骨瓷杯。

随即。

叶薇从容地走了进来。

栗色长发松散地挽了个低髻。

几缕发丝不经意垂在白皙颈侧。

阳光从窗户斜斜打进来。

勾勒出她侧脸干净利落的轮廓。

她径直走向智能饮水机。

感应灯亮起。

水流注入瓷杯的轻微声响。

在安静的晨间茶水间里格外清晰。

许乐的心脏快要撞出胸腔了！

“上…上！”

他心里疯狂催促自己！

双脚却像被焊死在地砖上！

怎么也挪不动那一步！

【强制启动！接触倒计时！5！4！3！】小蛞蝓的丧气脸瞬间变红！【电流预备！】

“滋啦——！”

细小的刺痛电流狠狠一扎！

条件反射！

许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噌”地一下窜了出去！

莽撞地冲进茶水间！

几乎一头撞在叶薇身旁的冰箱门上！

叶薇正微微俯身。

专注地看着咖啡液流入杯中。

突然被这么个气势汹汹的人影近身。

手腕几不可查地一稳。

抬头。

清冽的目光如同初春薄霜。

落在许乐僵硬得如同石膏面具的脸上。

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探究。

被那视线钉住的瞬间。

许乐脑子里那滚瓜烂熟的四个字！

“噗”的一声！

像被戳破的气球！

消失得无影无踪！

嘴巴张开。

喉咙却像卡了块烧红的炭！

只能发出“嗬…嗬…”的无意义气流声。

脸瞬间涨成煮熟的龙虾！

巨大的恐惧再次抓住心脏！

眼看那熟悉的羞愤绝望就要把他彻底吞没！

【警告！任务失败风险极高！启动B计划！】

【超频释放：‘识人微光-爆发模式’！】

【冷却时间临时清零！效果：极限强化！】

【持续时间：5秒！副作用：过载眩晕！】

小蛞蝓屏幕爆出刺目红光！

嗡！

一股远超之前的剧烈眩晕感！

如同高速旋转的钻头！

狠狠凿进许乐的太阳穴！

视野猛地一花！

眼前的世界色彩瞬间浓郁失真！

万花筒般扭曲旋转！

在视野中央，叶薇额头的位置！

淡金色弹幕的光芒前所未有的刺眼！

仿佛要从屏幕上流淌下来！

文字刷新的速度快得产生残影！

如同黑客帝国失控的绿色代码洪流！

【…又是他？】

【这次又是什么新花样？】

【早上那份邮件BUG还没理…嗯？】

【他脸色怎么像中风？】

【咖啡少放糖…昨天的太甜…】

【等等！这人状态不对劲？！怎么要翻白眼了？！】

“咚！”

脑内信息过载的剧痛和眩晕双重袭击！

许乐再也支撑不住！

眼前彻底一黑！

膝盖一软！

身体失去控制！

直挺挺地向前扑倒！

不是扑向叶薇！

而是扑向叶薇身前那张冰冷的金属小圆桌！

他的额头。

结结实实撞在了圆桌边缘！

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呃……”

身体软软地沿着桌腿滑下去。

瘫坐在地。

靠着桌腿。

双手无意识地捂住了磕出红印的额头。

意识还陷在那高速旋转的眩晕漩涡里。

“喂？许乐？！”

一个有些惊愕和紧绷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丝许乐从未听过的波动。

不再是那种纯粹的冰封状态。

许乐勉强从眩晕里拉回一点意识。

泪眼模糊地抬头。

是叶薇。

她竟然没走！

就站在离他不到一步远的地方！

微微蹙着眉头看着他。

手里还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因为刚才那一下太突然。

她几乎下意识地微退了半步。

清冷的眼底深处。

残留着一丝被这完全超出脚本的突发事件搅动的波澜。

不再是纯粹的工作模式。

有点像…人在正常走路突然看到平地摔的猫？

那份常年冰封的完美气场，被狠狠撬开了一条细缝！

叶薇看着他捂着额头、眼神涣散、瘫坐在地的惨样。

眉头皱得更紧。

“你…搞什么名堂？”她开口。

语气还是冷的。

但尾音似乎带上了一点点的…迟疑？

“是有什么情况？”

她没直接报警或者叫保安。

就是最大的反常！

许乐还沉浸在“识人微光”过载带来的信息爆炸式余波里。

尤其是叶薇最后那段飞快闪过的：

【…这状态不对劲？！】

那弹幕文字里的波动和最后那个巨大的惊叹号！

在他模糊的视网膜上反复回放！

原来…她也并非全无波澜？

这念头像一丝微弱的电流。

短暂刺穿了他满脑子的混沌和恐惧！

也就在这时。

【识人微光·爆发模式】效果彻底消失！

过载的眩晕和头疼如潮水般退去。

五感瞬间回归。

首先闻到的是叶薇身上那熟悉的、清冽如雪松的木质调香味。

混合着黑咖啡的苦醇。

奇异地具有镇定作用。

他猛地眨眨眼。

视线恢复清晰。

正对上叶薇微微俯视、带着审视和犹疑的目光。

距离比会议桌那次近太多了！

许乐一个激灵！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带着惊魂未定的呆滞和一点点破罐破摔的沙哑：

“天…天气…天气真疼啊**！”

前面几个字还像蚊子哼哼。

最后那句抱怨。

则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茶水间里！

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

只能听到中央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送风声。

叶薇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她那常年波澜不惊的眼底。

此刻清晰地掠过一丝…

讶异。

随即，那冰封的湖面似乎又被更多的困惑所覆盖。

她没理会许乐那句混乱的、词不达意的“问候”。

视线下移。

落在他捂住额头、指缝里还能看到一小块迅速红肿起来的地方。

“额头，”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板的冷静。

陈述事实。

“撞红了。”

她目光扫过他惊魂未定、眼眶还泛红的惨状。

嘴角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似乎是…想说什么。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处理工作般的利落方式。

“需要消肿喷雾吗？”她公事公办地问了一句。

眼神已经从他脸上移开，看向门口方向。

似乎等着确认他不需要，就立刻转身去忙别的。

一个纯粹出于人道主义的过问。

许乐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桌腿。

捂着头，龇牙咧嘴地倒吸冷气。

耳边，小蛞蝓那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突发任务：‘天气不错’问候】

【系统综合评定：】

【发音清晰度：F（严重偏离主题）】

【表情管理：D（疑似突发性面瘫）】

【氛围渲染：E（制造了血腥物理伤害）】

【最终判定：失败。】

【执行失败惩罚：‘识人微光’使用权被禁用！72小时内无法使用！】

许乐：“……”心里一万头**奔腾而过。

【但！】

【检测到突发事件‘人前扑倒’！】

【系统重新评估：】

【此行为意外引发目标关注度激增！】

【首次近距离打破安全界限！】

【核心任务‘露台宣言’关联性提升！】

【勇气增幅显著飙升+10%！当前总增幅：18%！】

许乐看着自己肿起来的额头。

再看看手腕上那突破10%的勇气增幅进度条。

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道是该哭自己损失惨重（技能被锁），还是该笑因祸得福？

这提升的方式也太他妈物理了！

这时，叶薇见他半天没反应。

既没回答要不要喷雾，也没从地上爬起来。

便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冰封的淡漠重新覆盖了刚才那短暂的裂缝。

她没再多言。

端着根本没动过的咖啡。

转身。

高跟鞋叩地的清脆声音没有停顿。

像一把冰锥。

钉在许乐耳边。

决绝地走出了茶水间。

只留下那个瘫在地上的男人。

额头红肿。

和一个禁用三天的糟心技能。

手腕上，那血红的倒计时：【1天15小时46分】

跳跃着，仿佛在无情地倒计时他的社死时刻。